2025年8月20日,驚聞噩耗,著名辭賦家、詩人、學者、浙江省文史研究館資深館員、西泠印社社員王翼奇先生因病不幸辭世,享年84歲。文壇星隕,不勝悲痛。
大概是在10多年前,偶然在《錢江晚報》上拜讀到《重修楊公堤碑記》,當時,眼前一亮。這碑記寫得太好啦!歷史與現實時空對接,用典與美景完美融合,可謂天衣無縫,不露一絲痕跡,非大手筆不能為!是哪位高人手筆?一看作者:王翼奇。于是,王翼奇這三個字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腦子里。
前幾年的一天,我看到“小樓詩詞”群主章雪芳女士組織的一個活動中有點評嘉賓王翼奇,一下子就喚醒了我的記憶,這王翼奇一定是寫楊公堤碑記的王翼奇。于是就向章雪芳要王翼奇先生的聯系方式。章雪芳起先心存戒備不告訴我,問我找他有什么事,還說王翼奇先生一般不告訴別人,也不希望朋友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別人,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騷擾。這點完全可以理解,我隨即說明了情況,她看我虔誠,經過王先生同意后就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。那時已是夜里8點多,我在外面散步,估計老先生應該沒有休息,我立即打電話過去,自報姓名,表示仰慕之情,詳述自己讀了《重修楊公堤碑記》后的感受。那一夜,電話中,我一邊散步一邊聊,聊了很多,聊書法,聊詩詞,聊各種社會現象。詩詞方面更多的是聽他說,娓娓道來,不緊不慢,足足聊了半個小時左右,受益匪淺。考慮到老先生可能要休息了,我就問有沒有微信。他說自己沒有微信,年齡大了,不會用,有事電話聯系就好。我問他通訊地址時,他說,寄到浙江教育出版社就行,離他住的地方不遠,每隔一兩天他就會去取。
過了十幾天,我寄去了自己的一些資料,還有七八首用彩箋抄寫的從網上搜的先生詩作。四五天之后,我又打電話給先生,問他有沒有收到。他說自己前天剛收到,你的書法很好,年輕有為,后生可畏。我連說謝謝,我說我也不年輕了,過兩年就60歲,要退休了,在你面前是小年輕,在年輕人面前也是個老年人了。他說,你的榜書筆力雄健,氣魄宏大,難得!有點像沙孟海,但又有自己的東西,尤其信札的“二王”小字,典雅清新,非常精彩,很喜歡!抄寫的詩詞也賞心悅目,非常漂亮!我笑稱,您過獎了,是您的詩好,才激發了我書寫的欲望和創作的快感。我說您不但是當代詩聯辭賦大家,也是天下第一名社——西泠印社社員,請您多多指教,指出不足。他說好吧,就送你一句話:不斷學習,繼續努力。
他說:“說到西泠印社,大家都知道,不但是刻印的,更有書畫的、詩詞的,以學問立社,大家就以為我會做一些詩詞辭賦,有一年的雅集序言是我寫的。實際上,書法我以前在家鄉寫過、學過,半路出家,半途而廢,以前年輕的時候,學的是裸體(羅體)。”我一聽,呆了,什么裸體?他說:“你可能聽呆了,我以前在老家福建跟羅丹先生學過,所以當有人問時,我就說學過裸(羅)體,‘裸’與‘羅’諧音呀。”
說到羅丹先生,我不禁想到,上個世紀的1983年《書法》雜志曾專門介紹過羅丹先生,刊發了廈門大學美術系教授余綱撰寫的《獨辟蹊徑自成一家》一文,全面介紹羅丹先生的書法藝術成就。對于這篇報道,我印象深刻,因為那時候,書法類報刊就這么幾種,我們都是看了又看,還把一些文章、圖版當課文來讀。王翼奇接著說,書法,后來就沒有好好臨習,荒廢了。詩聯出去采風或雅集時,有人希望他寫下來,留作紀念,或友人索要,不怕笑話,不藏拙,就隨寫隨丟了。我說,您眼光高,學問淵博,不論技法,隨手寫來,片紙只字,書卷氣息,溢于行間,故大家喜愛。待您方便時,請撰寫一副對聯可以嗎?他說,好的。
又過了一段時間,我打電話給他。他說對聯已經想好了,只是現在沒地方寫字,家里比較亂,且空間狹小,待有地方再寫。先生還一再謙虛,說自己字不好,不好出客。我說,先生太謙虛了,我就很喜歡先生的字。沒多久,他就發來短信:我擬撰一聯以應雅囑,茲發上聯稿,如蒙許可再書之,聯:翰逸神飛,書之極致;蘭馨蕙馥,王者幽香。(上聯即用君家孫過庭論書名言,嵌逸之大名;下聯以蘭蕙生發,蓋蘭為王者香,取“者”以與“之”虛字為對)
現在,王先生走了。每每捧讀斯聯,不禁黯然神傷,眼淚潸潸而下。我與先生雖然沒有見過面,但先生的學問人品深深感染了我,激勵著我不斷學習。
王先生,一路走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