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要選一位臺州府城的“首席代言人”,明代大旅行家王士性絕對當之無愧。這位被稱作“游仙”的人文地理學家,生于臺州臨海,魂牽這片山海,愣是用一支筆,把家鄉的險、奇、鮮、暖,寫成了跨越數百年的“旅行攻略”,讀來滿是煙火氣與詩意。今天咱們就跟著他的文字,去看看幾百年前的臺州府有多迷人。
先說說臺州府城的“硬核”防御。王士性在《廣志繹》里直言,兩浙十一郡的城池,就數咱臺州最雄偉堅固:西南兩面緊挨著大江,西北邊的巉巖陡得能插上天,連飛鳥都得繞著走;東面看著平坦,卻有大湖、深濠作為“護城河”,倭寇來了好幾次,愣是沒攻進來。這可不是瞎設計的,相傳這是唐代臺州刺史杜伏威選址,風水大師李淳風勘定的,早就把“易守難攻”刻進了城的基因里。對比之下,杭州雖美,卻要靠城外運糧運柴,真遇上事兒可就慌了神。這么一看,咱臺州府城的“安全感”可是古早味的!
要說臺州府最“仙”的地方,那就是遍地的洞天福地。道書里說的三十六洞天、七十二福地,臺州攥著好幾個“名額”:臨海的蓋竹洞是“耀寶光之天”,天臺的玉京洞是“太上玉清之天”,黃巖的委羽洞是“大有空明之天”,仙居的括蒼洞是“成德隱元之天”。更別說劉阮遇仙的桃源、紫陽真人張伯端煉丹的遺跡,走在路上都可能踩著“神仙腳印”。王士性自己就在天臺建儷仙館,中秋還去華頂山嚼雪賞景,難怪他說“東海三山,一葦可跂”,住在這樣的地方,可不就像天天挨著仙境嘛!
當然,靠海吃海的臺州,最不缺的就是“鮮掉眉毛”的快樂。王士性筆下的臺州漁民,簡直是趕大海的高手。茫茫大海里,他們插根標桿就能找到自己的捕魚區,甚至連尺寸都不差,就靠摸清魚蝦的“遷徙路線”,實現精準“攔截”。每年五月更熱鬧,臺州漁民駕著大船去蘇州洋山趕魚汛,漁師趴在船邊,用篙筒聽魚聲判斷下網時機,柁師盯著星斗辨方向,20多人的船上,漁師、船主堪比“草頭天子”,其余人都得聽指揮,這50天的捕魚期,像極了一場“海上冒險”。
捕上來的魚做成魚鲞,更是火遍全國。王士性特意提了,天下有名的物產里,臺州的魚鲞得占一席之地,和蘇杭的絲綢、淮陰的糧食齊名。不過這“鮮”也帶著風險,運氣好時一水能賺二三百金,運氣差了就得借錢回家,有人靠這發家,有人也栽過跟頭,但即便如此,漁民們還是年復一年出海,畢竟大海給的饋贈,最是實在。
臺州人的日子,既有山海的硬朗,也有煙火的柔軟。王士性說,臺州被群山圍在海中,像個“獨立小天地”,百姓要么種地要么捕魚,不怎么跟外面的商販打交道,沒染上奢華風氣。鄉村里從沒聽過強盜,城里哪怕是幫工的婦人出門,也會雇頂小轎遮著,淳樸得讓人安心。更讓人佩服的是臺州人的氣節,靖難之役時,方孝孺的姨母、夫人,還有他的門生、黃巖的王叔英夫婦、臨海的鄭華等人,都為堅守道義赴死,連不知名的東湖樵夫都以死明志,王士性感慨“自古節義之盛,無過此一時”,這樣的風骨,至今讀來仍讓人熱血沸騰。
閑暇時,王士性最愛逛家鄉的山水。巾子山像戴了頂仙人遺落的頭巾,兩峰古木纏繞,山腰的華胥洞、山腳的黃華丹井,藏著不少故事;登玉輝堂望靈江,江上浮橋臥波,月夜海潮來時,百船齊發的呼聲能震醒山谷,唐代詩人任翻還在這兒題過“絕頂深秋生夜涼”的詩句,想想都覺得清幽。大固山上禪房道觀扎堆,佛眼泉的水清甜,山麓的祠堂里供奉著先賢;城東的東湖能泛舟,海幢庵看日出最妙,太陽剛跳出海面時,像被海水染了色,比車輪還大,茫茫海天,這般壯麗,難怪王士性走南闖北,還是最念著家鄉的山山水水。
幾百年過去,王士性的文字就像一把鑰匙,打開了明代臺州的大門。這里有險城、仙山、鮮魚、義士,更有藏在字里行間的熱愛。如今再讀這些記錄,仿佛還能看見他騎著驢游山、在海邊看漁民捕魚的身影,而臺州府城的故事,也正因這份記錄,變得愈發鮮活動人。